张国华
又是一年麦收季。放眼望去,金色麦浪翻滚,一派丰收景象,这景象也把我带回到从前的麦收时节。
我出生在农村,作为农民的后代,对农民在收获季节的期盼和惆怅是刻骨铭心的。特别是麦收时节,收麦的经历和场景更是难忘。
母亲总是头一年就操心抱鸡娃子,等到来年春天鸡开始下蛋,第一波鸡蛋攒下卖了准备春耕,第二波为收麦做好储备。进入6月,母亲带着攒下的一篮子鸡蛋,再抓两只公鸡,到昌吉市解放路市场去卖,再买回来磨刀石、镰刀、草鹞子(用稻草捻成的捆麦子的绳)等工具。临近割麦子的前两天,再捞些油香,宰只鸡犒劳一下大家。母亲和奶奶抽时间缝补麻袋,用来装粮食。家里还要盘个装粮食的小仓库,仓库有的是用土块砌墙,有的是用红砖砌墙,内圈和底子用水泥抹好,这样装粮食既干净,又可以防老鼠打洞偷吃。
刚包产到户,村上就一台四轮拖拉机,那可是村里的“宝贝”,主要是用于集中拉运粮食或是帮助困难户、孤寡老人,其他的人家大多是用毛驴车搞拉运。村上几家合用一个晒场,提前半个月要平整场地,放水阴场,阴好了再撒上麦草,套上毛驴拉上石滚子反复碾压,直到压得地面油亮,这叫筋场。场筋好了再盖上麦草,怕太阳晒裂口子。父亲是生产队队长,一边忙村里的事情,一边协调人手,组织村上的青年突击队帮助没有劳动力的家庭抢收小麦,家里的事就靠母亲了。
母亲干起活来比年轻人还利索。头天晚上吃过饭,她就开始把一家人明天割麦的镰刀磨好,草鹞子在水渠里浸透,再把水空掉,保持潮湿,因为干了容易断。早晨5点多,我们起床时,她已经蒸好一笼热气腾腾的刀把子,拌好凉菜,烧好一大壶茶水。等我们吃完饭,到了麦地,她把草鹞子一捆分两半,每人腰上绑一把子,哥哥和妹妹分到她的两边,每人两行,她站在中间左右开弓,一次三行。母亲熟练地割几镰刀,把割倒的麦子用右手的镰刀搂紧控制在左脚面上,腾出左手在腰间抽一根草鹞子放到地上,再抱起割好的麦子放到草鹞子上,不多不少刚好草鹞子能扎紧。母亲割着割着就把哥哥和妹妹落下一截子,她三下两下就帮他们割一截子,还边干边给我们讲怎么用巧劲,还要注意镰刀不要伤着脚和手。那段时间,母亲背上的衣服总是湿漉漉的。我在后面捆麦子,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。太紧,挑捆子时容易崩开,太松,麦子容易撒落。
半个月后,家家户户麦子收得差不多了,开始拉麦捆子。有劳力没工具的和有工具没劳力的,大家相互帮助。哥哥和来帮忙的人往车上挑麦捆子,母亲负责装车。码捆子装车是技术活,码不好拉到半路一摇晃就会散了,重新装车既糟蹋粮食又浪费时间。我和妹妹跟在后面捡掉在地里的麦穗,看着一辆辆像小山包似的拉麦车摇摇晃晃地走向远方,吆车的汉子布满灰尘的脸上汗水一溜一溜的,看到丰收的果实再吼上几句“花儿”,那种喜悦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。丰收是一家人温饱的愿望,是汉子娶媳妇的期盼,也是盖新房的梦想。
等麦子拉到晒场上,一家一个麦垛。到了晚上,一家派一个人在麦垛避风处掏出个洞睡在里面看麦子。每到这个时节,小孩子也放暑假了,大人们干活,他们在这里玩捉猫猫、打仗等游戏。晚上,就跟着大人睡在场院里,看着天空数星星,看谁数得多,听大人们讲故事,讲着讲着,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。
要打场了,村民们把事先盖在场上的麦草去掉,扫干净,再把麦捆子均匀地摊开在场上,要薄厚适中,太厚了扎不透,太薄了把场砸坏了。摊好后套上毛驴或马、牛拉上石磙子开始转圈圈,一遍又一遍碾压,半小时后开始迅速地翻场(翻麦子),一场麦子从早上8点半摊场到下午6点多才能压好。开始起场,通过碾压把麦子从麦壳里解放出来,金黄的麦粒欢蹦乱跳着,大家扫的扫、推的推,攒成一堆开始扬场。男的看好风向,一锨一锨把金黄的麦粒抛向天空,麦粒随着风儿顽皮地落下;女的拿起扫帚,等麦粒落地时来回扫,饱满干净的在下面,没碾压干净的渣头在上面被扫出去,拿回家喂鸡。这边扬完,那边筛的筛、装的装,父亲骑个自行车挨家跑着催缴公粮。这段时间也是交公粮的高峰期,每次都要排一两天队才能进入粮站大门。麦子干净点,水分少交得快,等级也高点,价钱也高一些;如果水分大、没扬干净,等级上不去,价钱就低一些。交完公粮,剩下的小麦拉回家放到仓子里,这就是一年全家人的口粮。那个年代的麦收时节,村民都默默地祈祷上天能多给几天晴天。割小麦的时候在抢天气,筛小麦的时候在抢风头,晒的时候抢阳光,一句话,一个“抢”字就是收麦的全部。
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,马拉人扛已变成历史,现在麦收已经实现了机械化,再加上科学施肥和机械化的田间管理,产量已经大大提高。麦收时,田野里再也看不到收割小麦的劳动大军了。望着眼前丰收在望的滚滚麦浪,感恩这个时代,让老百姓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