龚恒利
自从毕业后,离开新疆已经十五年了。今年夏天,受同学之邀,我再一次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新疆。
休整两日后,同学邀请我去她家里吃饭,说给我做了我最喜欢吃的新疆拌面。开饭了,几盘晶莹剔透的拉条子面,几碗洋葱青椒炒的过油肉,让我全身仿佛都凝滞了,只有味蕾肆无忌惮地抢先发动。迫不及待地将一盘过油肉扣在面上,搅拌两下,快速入口。顿时,一股只有在新疆才能吃到的面的劲道、肉的酱香弥漫在唇齿间,唤醒了我多年前的味蕾记忆。我全然没有了淑女的风范,如西北汉子般地“呼噜呼噜”吃起来,忍不住地感动,忍不住地湿了眼眶,关于新疆拌面的回忆在脑海中浮现。
二十年前,来自河南农村的我,在新疆求学。那时候弟弟妹妹还小,家里又要供我上大学,经济上很是拮据。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,周末我就做家教。每到月末领了工资,我下个月的生活费便有了着落,还可以和同学一起去外面吃一顿拌面。那时候一份最豪华的过油肉拌面是十二元,一份面不够吃的话,还可以加面,加面不收钱。林、霞,还有我,我们三个从农村来的伙伴,就在“加面不收钱”上做了“功课”——我们准备三个人要两份拌面,各加一个面,也就是三个人分着吃四份面、两份菜。这样不仅节省了钱,同时还解了馋,对于平时在学校吃得清淡的我们,那一盘新疆拌面的诱惑实在太大。
月末,我们心怀忐忑地去了离学校不远的一家餐厅,老板娘是一个回族大姐。待我们坐稳后,她给我们一一倒了茶,我们说我们要两份过油肉拌面。大姐迟疑了一下,看向我们三人,又问了一句:“只要两份吗?”我们说:“是的。”不一会儿,大姐就端来了两盘菜和两盘面。等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,我赶快小声加了句:“要加两个面。”大姐用疑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。一般都是吃完了面之后,不够吃的话再加面,估计还没有人上来就要加面的吧。我羞涩地看向大姐,怯怯的眼神和大姐相撞了,她仿佛明白了什么,但什么也没说,就转身去了后厨。很快她又端来了两份面,和原来盘子里的一样多(一般加的面分量都要少一些)。
就这样,我们三个人平均分配了四份面和两份菜,故作矜持又忍不住狼吞虎咽地吃完了。又过了一个月,我们照例去了大姐的拌面餐厅,同样点了两份拌面。但和上次不同的是,这次的两盘过油肉分明比上次的分量多了不少,而且不等我们说要加面,大姐就一口气端来了四盘面,说另外两盘是加面。大姐说完放下盘子,就去了后厨。我们三个面面相觑,许久没有动筷,但很快也就明白了这是大姐的心意,那餐拌面我们吃得格外小心、格外意味深长。
在挑起的每一根面里,我们都在默默品味着大姐无声给予我们的自尊和体面,这份情谊,比面本身更有味道。就这样,一直到大学的后面两年里,我们三个人每个月都能吃到一份饱饱的过油肉拌面,那是清贫岁月里最为满足的慰藉,也是青春岁月里不为人知的尊严。
二十年过去了,重新吃到了新疆拌面,还是一样的味道,却又是不一样的味道。那盘新疆拌面,有着一份独有的柔情,它缠绕在我的记忆里,它浸润在我的生命里,让我难以忘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