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溪军
围栏扎在一个宽阔的坡地上。坡地中间平缓,有点俯视的感觉,但平视的效果更好。
围栏内是大片的草场。大门是铁制的,有点变形,用绳子系着。进得门来,右边也是围栏,里面是禁牧区。一小片油菜花生长在围栏边上,淡黄色。左边先是很大的斜坡,形成一个小沟谷,然后地势上扬,形成一个大扇面,视野兀自开阔起来。
远处的草地、森林、房屋、牛羊,略显隐约。
围栏内平缓处搭了七八顶毡房,很新、很白,很专业,顶上有斜拉绳、通风口。一束阳光洒在小方桌上,毡房内顿时明亮起来。毡房的四周还是围栏。
在开阔处搭了一个木制平台,围栏是原木做的,顶上有遮阳棚,用餐的时候,凉风吹过,还可倚栏观景。
毡房后面,搭了几个横杆,供晾晒被褥用。有时,会有几只山雀落在上面。
整个度假村显得非常紧凑、简洁、清净。坐在毡房里啜饮,有一种身处禅院的感觉。
山里,天黑的晚。沿牧道下行,前方是一大片雪岭云杉,横亘在谷底,略带起伏,逶迤延展,如水墨侧峰涂抹一般,墨绿含黛。
前方有一小片松树窝子,呈不规则椭圆形,边缘如墨染。
林带后方又是一大片墨绿的草场,草场后面是森林与雪山,中间空旷部分如留白,将草场与雪岭分割开来。远远近近,形成一种阔大而苍莽的气势。
远处的雪山大部分已经消融,只在高处的山脊上残留着一些积雪,也只是那么一抹、一簇、一堆,在雪岭云杉的映衬下,呈现出强烈的立体感。
夕阳西下,云层顺地势如瀑布般下泻,渐渐由白变灰、青灰、青墨、橘红、绯红,斑斓的色彩延续了很久。
走到牧道的尽头,一道围栏拦住去路,谷底是几户人家,非常隐秘,静静地卧在沟里。周围树木掩映,青草环绕,理想的居所,背风而居,人畜皆宜。土房子经过了修缮,顶子覆了防雨效果好的彩钢,但斑驳的墙体,干硬的牲畜粪堆,齐腰深的杂草,破败的围墙,高高的草垛,透着牧场经年累月的时光。
大门是牧区常见的松木围栏。三根圆木固定在桩子上,用绳子绑着,开门的时候,依次卸下来。也许不常用,或许只是个临时通道,围栏处非常静谧,仿佛是世间的尽头。
围栏在牧区是最常见的景物。有铁丝的、原木的、栅栏的、夯土的、绳子的,也有天然灌丛的。但最有自然意境的当属木制围栏。它来自于大山、来自于河谷、来自于丛林,沐浴着阳光、风雨、霜露、雪花;陪伴着星空、牛羊、青草、山花;印刻着牧羊人转场的身影,给人以哲思和遐想。
原木是朴素的。树皮自然脱落,光滑平整,略带一点曲线。也许是雨雪的侵蚀,带着一点青色,透着一种风骨。总之,没有任何修饰,带着原始的影像,终是构成了一道牧区风景。
围栏不仅可以隔开放养区和禁牧区,起着划分草场和保护草场的作用,还可以保护牧人和家畜不受侵扰。
围栏与家畜一直都是相生相伴的,从未脱离过。
围栏的这种天然属性是属于牧人的。当牧人围起围栏时,就将自己和牲畜融合在了一起,朝夕相处。
牧人在外,牲畜在内,他们之间一定是有对话的,或者是一种默契。时间到了,牲畜自己也会进到围栏内,就有了一种安全感,那是牲畜的家。
当然,老马和头羊自然是功不可没。
尽管有的围栏很简易,若干木桩,三两横杆,或是几根绳子、一堆干柴、枯枝、荆棘,就环成了一个窝,也足以防御捕食者和偷盗者,给家畜以安全感。
牧羊犬也会忠实地守护在圈舍旁。
此时的牧人会在毡房里喝茶,只需静听围栏内的动静即可。
围栏是有人文意境的。它不但有曲线、有骨感、有松香,还带给牧人与家畜之间的一种信任、一种默契、一种情感。
妻俯卧在围栏上,一切都静止了,只有背影显得纤细、柔顺。蓝天、白云、森林、草原层次分明,在广角镜头里,彩云如写意般向远方俯冲而去。
沿着栅栏往回走,又是另一番景象。栅栏高高低低,蜿蜒曲回,将草场隔离成了两个世界。一边是羊群、牛马啃食过的草场,青草和野花稀疏地贴在地面,有的地方裸露出了山土,缺少了生机;另一边则是青草依依,山花烂漫,非常茂盛,在坡地上铺陈开来,有一种接天的感觉。草场内青草与野花交织生长,紫草、贝母、苍术、黄精、阿魏、矢车菊等药用植物非常丰富,素有“天山药谷”之称。
倚在围栏上,背景里的夕阳刚刚没过坡顶,逆光下,人脸在遮阳帽下形成剪影,与栅栏的影像融合在了一起。
如果说禾木村的围栏是一处家园、一种风情、一道烟火,而喀拉峻的围栏则是远方、诗歌、净土。
回到毡房,已是炊烟袅袅,从围栏内望出去,星光微澜,苍山如墨。